Alien

Attention:

这是之前一位朋友在听说了1848悲惨世界初稿版E人设后,提出的脑洞。我为她写了出来。

1862定稿E和1848初稿E(基本是再创作了)的精分互动。

一次失败的尝试,常识全无,思想混乱,OOC不可避,爽文权当聊以自慰。(但事实上创作过程并不爽)(我图个啥。)

分级T。含有少量1848版ER(或者说,EG?),不打tag了。






当安灼拉放下枪时,那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他抹掉溅在颊上的一抹血迹,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指还抖个不停。

他拖过一把凳子坐下,将双响猎枪搁在手边的矮桌上。他趴下,枪杆被手肘一把推开,在对面的镜子上撞出清脆的一声。

“小心点。你会打破那面梳妆镜的。”

他甚至没注意到这是梳妆台——如果一张矮桌和一面靠在墙上的素镜可被称为梳妆台的话。

“我知道你累极了,无暇招架大家的同情和怜悯,不得已才躲进这间闺房。但没关系,现在街上乱成一团,没人会怪罪你,没人会在乎的。况且我理解你……要不要好好睡一觉?”

安灼拉缓缓抬起头,在拭得光洁的镜子中看到一双沉默但并不安定的眼睛。他直视着那浓郁的蓝色,一字一句道:“请您安静。”

“现在就想睡了吗?”

“不。我不会在身担责任时候自顾自地睡觉。”他的声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而且请注意措辞,不要用那些字眼形容我和我的朋友们。十五分钟后我会回到街垒。希望届时您能继续保持安静,不要打扰我的思考和革命进程。”

“安灼拉,你这样说我很伤心。我明明一直在关心你。”

安灼拉没有回应。金发蓬乱的脑袋深埋进手臂间。

“况且我自信我的措辞无比准确——安灼拉的措辞从来无可非议——因为只有从自己这里,才能寻到真正的理解与关怀。其他的不过是身外之物……”

“你不是我。你无权使用我的名义来表达你的狭隘观点,你也无法代表我、说服我、影响我。”

“我就是你,安托万·安灼拉,籍贯马赛,富家独生子,父亲做地产生意,母亲是贵族小姐。虽说我还没到读大学的年纪,但我知道自己必将选择巴黎大学国际政治系……当然,我们不在乎这些,身份、地位、阶级,无非是毫无意义的、旁人眼中打上的标签,而且我总要将这些革除的。那么,过往时光中的无数细节呢?围墙边那只名叫拉法耶特的野猫呢?他喜欢陪我一起钓鱼,并不会向爸妈透露我解掉了束腰;大宅院后那条小河呢?放学后我就跑去那儿,坐在桥头看鸭子游水;和几本文集摆在一起充当书挡的那瓶草莓酱呢,还有藏进习题册里的共和党旧传单?推开窗正对书桌的那株大树和灰松鼠,以及早餐的咖啡要加六匙糖……或者我得报出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思想流派,才能让你相信?还是别了,我不认为此刻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

没有回应。只有镜中倒映的一双疲惫的眼。

“……我知道了。抱歉。明明你——为了保证对话逻辑不出错,我还得分用代词——才刚刚经历了人生的重要关头,迈过了一条关乎道德的门槛,累得很而且怕极了,我却在你的脑袋里絮絮不停,只是为了说服你我们是同一个人……对不起。‘为了全面解释道理或说服别人而不讲情理’,飞儿和古费,还有许多人都曾给我这样的评价。对自己我也一贯如此,但现在……现在不是个好时候。我会保持安静。”

房间里响起一声咳嗽。“我……并不累,也不恐惧。我自愿为人民的最终目标承担一切。”

“即便这使你犯罪。或者说,犯下了你道德观中的罪。”

短暂的沉默。

“……总要有人去触碰鲜血。而我不惜奉献自己。”

“但我会为自己怜惜,准确来讲,为这个22岁的、更成熟也更冷静自持的自己。你再不可能来到‘上帝的花园’中了。这与安灼拉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无关,因为所谓上帝,不过是人人共有的希望和信仰的代名词,我选用宗教名词无非是在缅怀我们的诗人飞儿——这一切,是由于你为自己下了审判。”

长足的沉默。

“我真心敬慕你。你是我理想中自己能成长为的最好的模样。要知道,在另一个……我姑且使用公白飞提供的猜想,称其为‘时间轴’——之中,我也曾面对同样的关头……”

“你也来到了街垒?”

“这是必然的,安灼拉怎么会不投身于解放祖国当中。我不仅来了、提着大小尺寸无异的猎枪,还曾经抽出那把父亲赠予的随身手枪,结果了同样的暴徒——”

安灼拉发出一声深重的叹息。

“这不应该……”

“伽弗洛什甚至还比我小上四岁,你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这孩子把出生入死之地当作乐园。16岁,不代表热情和决心就要更青涩;在饱受苦难的祖国面前,还有任何事值得思前想后吗?……但我想,时光确实会给人增添稳重。你可以使处决蒙上律法的庄严;而我只记得目睹了那人无故射杀门房先生时,狰狞的表情——下一刻,我便望着枪口的烟雾,发觉暴徒已经倒在地下终结了生命。接着又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总之尸体被尽快处理掉了。”

这时他觉察到镜中掠过的一抹混杂迷茫与漫不经心的神色。冰冷,并且狂热。为此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闭上了眼。

“……不,或许这种说法会有以年龄开脱之嫌。”稀奇,或许是由于他的反应,这声音竟然变得谨慎,这在安灼拉(无论什么年纪)身上都是难得一见的情况,“但除了少不经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差异……因此只能说,如果有可能成长到你的年岁,我想我会为这件事感到与你相同的矛盾和痛楚,而并非只简单地视其为枪杀一位罪有应得的暴徒。”

又是沉默,更多的沉默。窗外有劈啪的折木板的声音。

终于安灼拉舔了舔嘴唇。“如果,正如你所言,我们是同一个人。”他的声音在空屋中格外干涩,“这必然是你第一次杀人。”

“是的。”

空气的流动紧绷成弦。

“……我想你应该会视杀戮为暴行。一种无论何时何地都无可饶恕的暴行。”

“是的。因为这违背法律与社会契约。”

“不!……因为这违背良心。”

时间仿佛滞住了一瞬。

“……啊,那么,你所说的,是苏格拉底的、还是第欧根尼的德性?”

安灼拉握紧了手。“你看过很多书,我看过很多书。你书背得好,但记住了:那些铅字是死的。最基本的道德与负罪感源于人心而非印在纸上的死物,那些文字所描述赞誉的、和人们读后所能做出的改变,才是拥有生命的,也是真正有意义的。引导我们做出这一切的,并非原理、言论和学说,那岂不是将人类揣测得过于浅显!这种力量,罗伯斯庇尔曾将其写入共和国格言;也正是它,驱使了先贤们书写篇章——是爱!用法兰西的精神来说,便是博爱!我们有多么视自由和平等为权利,也多么有义务以博爱去尊重一切生命,这是道德的格言;这种力量,最简单也最纯粹,人人拥有、并听其导引,才不会偏离使世界进步、人性美好的初衷……”

“不,等等安灼拉,我得打断一下。尽管这演讲动人心魄、经验丰富——然而,我想你并不具有谈论‘爱’的资格。”

他笑了一声,“恐怕你所言的爱,意义狭隘。”

“或许?但不曾去爱的家伙,并没有多大资格评判我。——你一定要说了,你爱的是祖国、是人民,爱的是公理和正义……我知道你的这些答案,因为这方面我们相同。然而,你身边那些活生生的人呢?你爱所有的生命,同时谁也不爱。你会施展这种情感,另一方面来讲却一窍不通。你热情亲切地对待每个人,事实上也可说是冷漠无情。说到底,你爱的大概是概念、精神,甚至是一句口号;你在这旗帜下前进,却错过身边每个触手可及的人。”

“帮助他人,就不是爱着触手可及的人?为乞丐指明谋生的机会、为病弱的孩子分发药品、为穷困蒙昧的大众提供识字的机会,这些就不是触手可及的?”

“看来,22岁的我是个圣人。”那声音竟然叹了口气,“那么恕我直言,你爱自己的双亲吗?……无需回答,毕竟诚实如你,也难以坦白心声:我认为父亲是个阶级观念与官僚作风根深蒂固的暴发户,而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交际花,似乎不知饥寒苦痛与慈善济贫为何物。你仇视泥沼深处的媚俗也痛恨云端的虚无幻梦,但你却无法像对待这悲惨世间一样报以轻蔑和痛斥。因为他们爱你。光亮尖锐的马刺、低眉顺眼的仆从是爱你,做工精良的大衣、昂贵无用的缎面马甲是爱你,但这都只会加剧你的痛苦——因为他们过于溺爱独子,为了满足他的好奇便买来他要求的大叠书本,尽管他们不去读也读不懂;而正是这些文字,将我愈加从他们身边推离!……是的,你不爱他们,但无法与之决裂。尽管你会告诉公白飞这是出于礼貌涵养、告诉古费拉克对牛弹琴毫无意义,可实际上只是无法彻底重创那种出于本能、天真可笑却热烈真诚的爱。于是你只得远离,不再回应,希望官僚的颐指气使和交际花的美艳轻浮不要在自己身上显露出一丝一毫……但这种杳无音讯,已经是一种冰冷的伤害了。安灼拉自然意识到了这点,并仍然毫无作为,直到他们接到从巴黎遥遥传来的死亡信息。”

安灼拉手心发凉。他将两只手握在一起。

“不同的是,你时不时心怀歉疚,而我不再留心。”

16岁,光芒灼目,但更刺眼。

“不过没关系,时至今日,这些所谓亲情都已是盖棺定论。这不过是许多例子中的一个;而另一些,你还有机会翻盘。”

他眯起眼盯着镜中倒影,报以冷笑。或者说,除了以此作答外他别无选择。

“在提起之前,我想要看看16岁之后、只属于你的记忆。可以吗?”

在安灼拉给出任何回应之前,他已经感到一根细长的手指在额前摩挲。这触感令他蹙紧眉头,“出去。即便是我自己我也不——”

“你也可以来看看我的,会相当有趣,就像在看另一条岔路上的自己。”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看见自己将一条丝质白袜拉过膝盖,比现在还要瘦削纤细的少年的膝盖。

“这是什么。”

“似乎是个有趣的夜晚,我记不得了。这应该是我的情人送我的礼物……”

“情人。”

“哦,不是法兰西。……事实上你可能不太能接受,鉴于我看到了许多不快至极的回忆……”

“首先,我勒令你立即停止窥探隐私。其次,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不允许任何人打着我的名号——”

“没有。他从来只叫我安托万,在床上也一样。”

“你!”

“我。怎么了?每个人都有自由恋爱的权利。这个世界的安灼拉并不打算为了理想主义和革命事业‘明哲保身’。马克西米连告诉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而我经过思考,认为不无道理。89年人们打破高墙解放爱,93年爱则将人们从红与黑中救赎。你能说那些暴风如雷的日子中就不存在……”

“哪一位深林中蹿出来的马克西米连?”

“署名为R的那一位,但在我们这边则是G。你要是管实验器材和化学药品叫深山老林,我也没办法。”

“他。他怎么能,他竟然……”

“你在失望。很难相信,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你仍会感到失望。不过先别去谴责道德问题,能想见你将要给出的评论无异于一种……贬低,更甚误解和侮辱。事实上,单以‘爱情’一言蔽之也会将其折损——那样复杂、炽烈的反应,易于察觉,却难以为人理解,因此不免遭致辜负、甚于给他自己带来毁灭,但我接住了。”

“……确实难以理解。荒谬到无异于失格。”

“这就是症结所在!你将理想与现实的碰撞、白日与黑夜的结合称作失格。你明知道任何一点善意的举动都是将怀疑以希望填满,却毫无作为;你明知道一场压倒性的、挑明一切的指控能彻底驱逐杂音,却毫无作为——结果就是,你反复地降下微弱的信任和淡漠的蔑视,由此缪尚一角酒气蔓延、挥之不去。”

涌动的蓝有一瞬的震颤,随即沉降为风雨前夕的积云:“显然你夸大了个人崇拜的力量。就算是神明给予救赎,对冥顽不灵者也无计可施;而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我相信向往美好是人的共性,正如鸟的天性便是飞翔。但面对放任自流、由于惧怕可能的失败而甘愿弃圣绝智的人——不存在共性,自然没有认同。诚然,行动常常招致覆灭,但不作为能换来什么?……这是一种倒退、自甘堕落。他不去争取我的信任,证明他也不值得,那么,让他保持那所谓的理性、去悬搁判断吧;我们继续去铺就实践的路,让为人所嗤之以鼻的空想成为现实。”

一声叹息。

“在街边扛起他时,你抱有期待。察觉到他投来的注目时,你抱有期待。在看见那件红马甲、在他凑到你耳边发誓时你也仍然抱有期待;即便在科林斯二楼的窗口,你喊他离开时也……”

“然而现在,我要承认人性并非都能改变、都会拥有信仰和志愿的能力。有些人生来便什么也不能。”

“但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你的弹药还充足,你还活着……不是吗?未来仍有无尽的可能,更何况你对他还是一无所知。尽管你可能又觉得荒谬绝伦,但我要透露一句:他当然会为了信仰献身。和你一样。”

房间重归寂静。而后是一声低笑。

但在碧空冻结为冰川的下一刻,恍惚间他感到膝上传来压力。

黑褐的鬈发挠着他的膝盖,其间能看见翠微,在摇曳的烛火下将阖未阖。麻布被单巧合地以多利斯式搭在腰间,随着那人肩背的运动勾出一条流线。

“在黑夜褪去的时刻,我曾点起一盏纸灯笼。”

裂了口的嘴唇在太长的胡茬下翕动,发出梦呓般的字句。

“从清晨走到正午、土路走到砖石,我要寻找诚实者。”

手臂环上腰间,有肌肉和毛发的触感。

“晨光初照时我像四条腿的孩童一样朝周遭睁大好奇的眼。而日头渐高时我不得不眯起眼、做出成人打交道时的谨慎模样,避免被人群投来的异样目光灼伤。但我还算自信、还算有力,因此得以继续前进。尽管我知道自己的速度慢了,现实的真相也接近了。”

接着是心跳,紧挨着他,从胸膛下闷闷地传来。

“夕阳落下前有一段最为酷热难捱的时刻。我几欲倒下,无可避免地感到情感在沸腾、随后流失,为了活命我只能将酒瓶送到嘴边,于是变成荒唐可笑的三条腿。”

疲倦的、干涸的双眼贴着他的皮肤,缓缓合上。

“白日燃尽的边缘,我打算熄掉纸灯笼。因为在人间找不到诚实人,自诩伟大而横征暴敛、宣扬公理却大肆屠杀、标榜正义则签下大量空头支票……那么,我倒不如来个痛快,敞开怀抱迎来永夜。

但就在最后一刻……借着天边最后的微光,我找到了。

尽管我的灯光已经熄灭。”

他被拉入一个缠绵缱绻的怀抱。


—————

“十五分钟真是稍纵即逝。”

他从手臂间惊醒,大口喘着气。

“可能我让你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思考和无意义的痛苦。但请相信这并非我的本意:如此别致的灵魂却至死无人共鸣,于是我来了,我来凭吊自己、传达一些来自不同角度的声音,剖析自己生前竟来不及了解的一生。”

安灼拉感到自己面颊发烫,其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尤为炽热。

“接下来的时间要从结尾倒数。不到24个小时前有一次冲锋,19个小时前你献出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吻,15个小时左右巴黎飘起了能够凋谢玫瑰、熄灭火苗的小雨,12个小时前大家饥肠辘辘地互道早安,大概在9个小时你会杀死你的兄弟……当然这是一种修辞。而在每一个关头,我都曾经历过、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因为你才是光明、白日,是涤清迷雾的天使、德尔斐的使者,革命的领袖、将被射杀的不屈的花……是你,代表一切善与美的意象,走近了象征命运的窗口,夕阳和三个涂改废弃的结局为你镀金;是你,将以鲜血和微笑促成人性转变的颂歌、末日尽头的救赎,光与暗最终的结合。”

安灼拉拿起枪,远离镜子和死寂的房间。他的手指发麻,而且冰凉。

“去吧,亲爱的安灼拉,我所能成为的最完美的自己。这世界爱你,我永远爱你。”

他揉了揉额角,迈着逐渐坚定的步伐走向命运。



Fin.


…在干吗。


2018-04-02
/  标签: 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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